中国药学家屠呦呦因先驱性发现青蒿素，开创疟疾治疗新方法，而荣获2015年诺贝尔生理学或医学奖。消息传来，举国欢腾，屠研究员表示：青蒿素是传统中医药给世界的礼物，屠呦呦团队，从《肘后备急方》等中医古典文献中获取灵感。

 

　　青蒿治疟的记载与发展

 

　　目前所见的资料，最先记载青蒿有治疟功能的，应是晋代葛洪著的《肘后备急方》：“青蒿一握，以水二升渍，绞取汁，尽服之。”就是这短短的15个字，为今天全球几亿疟疾患者带来生机。葛洪是东晋时期江苏丹阳句容人，字稚川，号抱朴子，人称葛仙翁，是一位精通医学的道家。他看到农村山区缺医少药，编了这部防备急用的处方集，由于古代人衣服没有口袋，东西都藏在宽大的袖子内，所以取名《肘后备急方》，此书的特点是：“率多易得之药，其不获已须买之者，亦皆贱价，草石所在皆有。”具有“验、廉、便”的特点。随着中医学的发展，中国古代医学家对疟疾的认识不断深入，根据不同的发病症状，细分出正疟、温疟、寒疟、湿疟、瘴疟、劳疟、痢疟等不同的类型，明代大医学家李时珍对青蒿治疗的临床应用有了进一步发展，从单味用药发展至复方用药。《本草纲目·主治第三卷》：“虚疟塞热，捣汁服，或同桂心煎酒服。温疟，但热不寒，同黄丹末服。截疟，同常山、人参末酒服。”

 

　　青蒿的服法，尤其重要。屠呦呦团队一开始用水煮青蒿，结果无效，后来依据了文献中“绞取汁”这三个字，改用乙醚提取，获得成功。重视“绞取汁”这三个字，挽救了全世界几百万人的生命，真是一字何止万金呵！其实，李时珍早就明确提“捣汁服”“煎酒服”。细读可以从中领会到，青蒿的抗疟成分是不耐高温和易溶于酒精的。中医古典文献，文字虽简约，但真不能等闲视之。

 

　　青蒿的采集时间，也非常讲究，《本草纲目》认为，五月五日天未明时采；《奇效良方》记载，五月五日午时采；有些文献干脆写明端午节时采。屠呦呦在古代文献的启发下，创造性地解决了四个问题：选用哪种青蒿，选取哪个部位，在什么季节采，用什么方法提取。解决了这四个问题，奠定了她是该项研究的第一人，而这些问题的解决，离不开历代中医文献的详细记载。屠呦呦的最大优势，就是她懂中药，是中西医结合的药学专家。

 

　　青蒿的广泛临床应用

 

　　千万不要以为青蒿只是治疗疟疾的专药。其实，最早记载青蒿的是《神农本草经》，原名是草蒿。“寒无毒，主治疥瘙痂痒，恶疮，杀虱，留热在骨节间，明目，一名青蒿。”当时认为是一种治疗皮肤疾患的药物，后世注意到“留热在骨节间”这个记载，重点用于治疗骨蒸劳热。所谓骨蒸劳热，就是由于结核病或其他消耗性疾病，引起的低热长期不退，热似骨中出，中医又称之为虚热。《本草图经》认为，青蒿“治骨蒸劳热为最”。《本草新编》进一步分析：“青蒿，专解骨蒸劳热，尤能泄暑热之火，泄火热而不耗气血，用之以佐气血之药，大建奇功。”“又青蒿最宜沙参，地骨皮共用。”随着中医学家对青蒿的研究深入，青蒿的主治范围不断扩大。《食疗本草》提出青蒿“益气，长发，补中，明目，煞风毒，治骨蒸。”《日华子本草》也认为，青蒿可以“长毛发，发黑不老”，这两部文献都认为该药有促进头发生长的作用，但作者一直没有查到临床应用效果的文献，只能录以存疑。

 

　　到了明朝，《滇南本草》作了一个颇为详尽的总结：“味苦，性寒，入脾胃，去湿热，治痰火嘈杂。消痰，上清头目，痰火眩晕，头晕，利小便，凉血，止大肠风热下血。退五种劳热，发烧怕冷。少年气盛者吃之有进饮食之功，令人善饿。痰气盛者，宽中下气。”看来，青蒿还有助消化，增食欲的功能。

 

　　当然，青蒿虽然有较广泛的用途，也有其禁忌症。《本草经疏》明确指出“产后血虚，内寒作泻，及饮后停滞泄泻者，勿用。凡产后脾胃薄弱，忌与当归、地黄同用。”

 

　　青蒿的古代医用记录与启示

 

　　在葛洪的《肘后备急方》中，青蒿治疟排列为“又方”，也就是备用方，排列第一位的“治疟病方”是：“鼠妇（一种具有破血、利水、解毒、止痛的虫类药物），豆豉二七枚，合捣，令相和，未发时服二丸，欲发时服一丸。”葛洪既然把此方列为首方，一定是认为此方抗疟的作用最佳。不知屠呦呦团队当时是否注意到这一点。假设若干年后，人类对青蒿素有了抗药性后，这个首方是否可以接下去研究应用。

 

　　而李时珍则在《本草纲目·第三卷》中记载：“冬瓜叶断疟，同青蒿、马鞭草、官桂糊丸服。”冬瓜叶随处可得，如果临床证明有效，真是个大收获，药源不成问题，值得有关方面关注。

 

　　谨以重温毛主席的一段论述，作为本文的结语：中国医药学是一个伟大的宝库，应当努力发掘，加以提高。

 

    （来源：新民晚报）

 

    （作者：张守杰 上海交通大学医学院附属瑞金医院中医科副主任医师）